高三闭关备考

*带有自传倾向

*慎入

归于墓中。

 

他醒了。

归牧吃力地喘息着。他手上的伤疤还没有好，被刀划破的地方还泛着血，伤口里鲜嫩的肉外翻，状貌惨烈无比。但他仿佛没有痛觉一般，只是把刀丢在地上就爬去洗漱了。

不远处，房间的一角，桌子上的药片和水一直放在那里，没有被动过。细看，水上都有一层浮灰了。

归牧最讨厌吃药了。这种白色的苦涩药片会带来一些令人恶心的反应：头疼，嗜睡，反应下降…这让他不得不强行把自己从黑暗世界的沉醉中拽出，用伤害自己的方法。

归牧喜欢一个人独处。因为他固执地认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触动他的心了，所以他无所谓地活着，所以他即便是伤害了自己，也没有任何心疼地样子。

然而这个世界五彩斑斓，归牧想错过、失去的东西，总会通过一些事情回到他的手里。就像是通过一系列兜兜转转，喜欢的东西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上一样。只不过是因为用活着这种方式，是他最讨厌的一种方式罢了。

——归牧不想活着。

 

那天，病例下来的时候，他回到家，无所谓地把配好的药随意丢在角落里。病例单上的“重度抑郁症。”几个大字，丝毫不能引起他任何注意。这与他何干？

何干？

无关。

没有人会相信他会有这种病。归牧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非常活泼开朗的孩子，成绩虽然不是很好但是胜在上进，虽然偶尔会自怨自艾，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，但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乖的孩子。

只有归牧自己知道，很久很久以前，他就有抑郁症了，只是，所有人都没发现而已。

那么，既然别人都认为归牧没有病，归牧就没有病。

因为，反正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。

不是吗？

 

归牧洗漱完就继续躺在了床上。血腥味还在房间里萦绕着，铁锈的味道让归牧有些反胃。他不怎么吃早饭，所以低血糖比较严重。但他也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。

刚醒的房间一片灰暗，归牧只好支起身把窗帘拉开。阳光通过窗户毫不客气地霸占了整个房间，狭小的空间一瞬间充满了灿烂的颜色。一切在阳光下无处遁藏。归牧讨厌阳光。

阳光的味道让人很舒服，但是阳光触碰到皮肤那一瞬带来的刺痛，或者说灼热，让人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处刑的罪人一样，是那种无处遁形的绝望。

归牧从来都认为自己是隐藏在阴暗角落的蘑菇，带毒的那种。他想过成为云朵，但是会被人看见，所以他否决了。他想过成为动物，但是动物会喜欢晒太阳，所以他又否决了。他想过成为小草一类的生物，但最后都因为惧怕阳光而舍弃了。直到他看到了蘑菇。他决定下辈子一定要当一株毒蘑菇，好好地，在阴影里观察这个世界的美好。

归牧没什么胆子，人又不好看。除了脾气好一点其他简直就是没什么优点。哦，他还嘴犟。即便是打心底里同意了，嘴巴还是不会轻易地接受。

这么普通的他在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相似者，所以归牧觉得，自己死了也无所谓。

 

司马迁说人总有一死，或轻于鸿毛，或重于泰山。

归牧自个儿是个普通人，他不认为自己会重于泰山。世界上碌碌无为的人这么多，多他一个也不多啊。顶多安上个心里脆弱，承受不了压力跳楼什么的。归牧就这么想的，他偶尔也会积极的想象着未来一片美好的样子。

最后在漆黑的夜晚被孤独吞噬。

然后连希望也没剩下一点。

 

归牧叹了口气，他翻了个身。然而肚子有点饿，但他也不想起来，就想这么躺着，然后死在床上，多舒服啊。可他又不得不起来，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。

归牧是个高中生，作业很多，老师很烦，日子很普通。只不过身边的人不一样，一个人吃掉了他全部的耐心，一个人磨去了他全部的冷静。可那两个人却始终没有把归牧脸上的那层面具撕下来，还都沾沾自喜着以为自己是归牧的知心朋友。

做梦。

归牧冷哼。他这层皮连家人都看不破，外人又怎么能知道呢？归牧这个人没有梦想，不在乎过去，也无所谓现在。他就像是机器一样，活着成了他最大的意义——不，是为了别人活着。

归牧其实最不想自己留有不甘，所以才想就这么无所谓地活着，糊糊涂涂地度过这一生吧。但事实上，归牧的不甘太多了，这导致他没有办法彻底选择死亡。

他热衷死亡，他想去死亡，同样，他质疑死亡。

归牧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顶着这个名字度过一生，为什么要用这双眼睛去看遍这个世界。他为何只能是他，他为何不能是别人？归牧不知道，他想知道人死后会不会看到灵魂一类的。

但他死了就不知道了。所以归牧不能死。

可他又想死。

在这永无止境的循环中，归牧就这么活了下去。

 

即便告诉了别人自己身体是这么的脆弱，归牧自己心里也知道，他们没几个会相信。都会下意识无视这些让他们觉得烦恼的事情。他们总会这么说：“活着不就好了嘛。”

活着啊。

归牧无奈。他只能偷偷制定好了自己的死亡路线，即便他想过卧轨，撞车，跳楼，跳水，吃安眠药，或者割腕咬舌什么的，但是他还是觉得安乐死最保险。因为归牧怕疼。

他一直在想，自己死了的话，遗书上一定要写：

葬礼上，记得唱歌。